李庭堅
微信版第1221期
從郎溪東下高速,沿020縣道往白茅嶺,半小時就到中斗閘。
中斗閘坐落在郎川河的上游,是一座具有防洪、灌溉、交通等效益的大(2)型水閘工程。左鄰郎溪縣濤城鎮(zhèn)紅星中斗村,右傍上海市白茅嶺農(nóng)場,為郎川河流域防洪體系的重要樞紐工程。本工程的主要任務是控制老郎川河的洪水流量,使從廣德無量溪河下泄的部分超限洪水,經(jīng)連接河進入新郎川河宣泄,從而減輕閘下老郎川河兩岸圩區(qū)及縣城的防洪壓力。中斗閘有9道閘口,每道閘口寬6米,每扇閘門重五六噸。閘身上方的啟閉機房是一座古色古香的徽派建筑,粉墻黛瓦,形式典雅,氣勢恢宏。中斗閘橋面寬闊,與郎川河兩岸的村村通道路相連。車過中斗閘,我停車駐足,憑欄觀望,不禁撫今思昔。
上世紀60年代,我出生在中斗村,到80年代初一直生活在這里。那高高聳立的獅子口山,雄踞在無量溪河和郎川河的連接處,仿佛大張著獅口,呼天喚地,吞云吐霧。
傳說明朝時期,劉伯溫自廣德沿無量溪河向西順流而行,考察水利地形。行至獅子口山腳下,發(fā)現(xiàn)這獅子口山是一頭活獅子臥化而成。于是上得山頂,四方觀望。這一望還真看出了問題:這獅子臥在無量河北岸,頭向南;河南岸又是一座象鼻子山,其鼻已插到水邊,成汲水之勢。獅象這么一臥一插,使得無量溪河到郎川河這段河流河道狹窄。如果獅身稍稍向前移動,就會導致河道堵塞,半個廣德就變成湖海,而下游建平(郎溪古名建平)又要遭旱災。那還得了!得趁早治它一治。劉伯溫一跺腳,舉起鋼鞭,哐的一聲,打在獅子身上,獅子吃不住那粉身碎骨之痛,呲牙裂嘴朝天一聲吼叫,死了。又一鋼鞭朝南岸揮去,劈掉插入河道的象鼻子。從此,廣德境內(nèi)的無量溪河和建平境內(nèi)的郎川河連成一體,流淌至今。
中斗閘的位置原來是一個渡口。它建成之前,兩岸主要靠木船擺渡往來。一個艄公,一根竹篙,一條木船,便將過往行人及貨物擺來渡去,形成一條與郎川河交叉流淌的人流物流。中斗村渡口一帶的河底和兩岸是厚厚的黃沙,水質(zhì)甘冽,魚蝦鮮美。遼闊的河灘上芳草萋萋,牛羊成群。春天,我們在此播種;夏天,我們在河里游泳、捕魚、摸河蚌,在沙灘上納涼、游戲;秋天,我們在此收獲;冬天,我們在此踩著厚厚的積雪打雪仗、追捕鳥獸……這里,是我少年時期的樂園。在我的記憶中,村里男女老幼都會撐船。當河水在半漕以下,常常沒有固定的艄公,一船一篙,由過河人自行擺渡。隨便一個人,往船頭一站,手握船篙,輕輕一點,船便平穩(wěn)地駛向?qū)Π?。船靠岸后,下完人,要過河的人會主動接過船篙,撐船返回。如此往復,來回不斷。中斗村的河對面是上海市白茅嶺農(nóng)場。一些場員職工不會撐船,遇到這種情況,他們過河,就會有一位小小少年抱著一根長長的船篙來為他們擺渡。開始的時候,他們不敢上船。渡過之后,不禁又驚又嘆:小赤佬,噶厲害!這時候,他們會拿出幾顆糖果獎勵我們??菟竟?jié),水淺流緩,無法擺渡。這時候有騎牛過河的,有赤腳蹚水的,有人背著人、人攙著人往返的……為了方便行人,村里還會架設便橋。水中固定好幾根木頭綁成的橋墩,鋪上由毛竹扎成的跳板,人走在上面晃晃悠悠。偶爾有人不小心跌入河中。好在水淺,也沒有什么大礙。新郎川河開通之前,一到漲水期,常常洪水泛濫。渾濁的激流打著漩渦從獅子口山崖之下奔涌而來,浩浩蕩蕩地撲進郎川河。此時水勢異常兇猛,隨時都有漫過兩岸河堤的危險。村里老人說這是在“走蛟”,不得不禁航斷渡。這時下游的圩區(qū)和縣城往往會發(fā)生洪災,堤破屋毀,損失慘重。
據(jù)說“走蛟”的夜晚,人要是站在河堤上,能看到蛟的兩只眼睛像燈籠一樣發(fā)出通紅的光,順流而下。我那時常常晚飯之后會跑到河堤上去看走蛟的情形,但至今一次也沒看到那兩只通紅的眼睛。我問我的祖母,蛟是從哪里來的?又到哪里去了?祖母說,蛟是在廣德山里頭生的,就像一條小蛇。等它長大了,就要到大海里面去生活。它一出來就要發(fā)洪水,隨洪水一直游到大海。這時期過渡也是最驚心動魄的。一船人都蹲下身子,扶著船舷或隔板,屏住呼吸,任木船在湍急的河流中顛簸行進。最讓人痛心的是偶爾也發(fā)生翻船事故,甚至有人溺亡。有一年,村里有一位小學老師帶領班級學生春游。一群孩子歡天喜地地上了船,剛離岸,三四個孩子不慎掉入水中。艄公立即跳進河里,用竹篙把他們挑上岸,才免于一場不幸。1984年初夏,洪水肆虐,我村有一個小女孩和一個中年婦女在過渡時船沉身亡……中斗閘于1992年3月動工修建,1994年10月完工投入運行,總投資1350萬元。它的建成不僅為下游的農(nóng)田灌溉和城市防洪提供了保障,也徹底結束了中斗村渡口的歷史,使郎川河上游兩岸一馬平川地連在一起,那些夢魘般的痛苦記憶被永遠劃上句號。中斗閘工程,聽說我們村里許多人都參與了修建。我父親那時雖已近古稀之年,年老體弱,但仍日夜在工地上看護建材,為修建中斗閘添磚加瓦。我站在中斗閘上,眼前是一派車水馬龍的景象。望著遠處連綿起伏的白茅嶺,耳聽腳下轟鳴的水聲,思緒萬千……
回到中斗村的老宅,我按捺不住激動,提筆寫下《過中斗閘》(中華新韻)一詩。驅(qū)車奔故園,扶杖看郎川。草茂牛羊壯,溪深蟹蚌鮮。牧童逐野鬧,釣叟臥沙閑。遠處青山在,閘開雪浪喧。
(作者系宣州區(qū)教體局督學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