張揚而不張狂的青春歲月
夢里長安/文
三十多歲的人，往往只知道朝前走，被工作、生活、情感的鞭子驅(qū)趕著，躊躇滿志抑或疲憊不堪地朝前走，卻忘記了回首自己來時的路，一如現(xiàn)在的我。而以前的我是喜歡在寂靜的黑夜里思考的，泡一杯家鄉(xiāng)的野茶，寫一些所謂的文字或看一些所謂的閑書，偶有蚊蟲飛過，無擾也無礙，現(xiàn)在看來，那真是一種難得的美。當又一個青年節(jié)來臨的時候，忽然疑惑自己是否還屬于青年，嘆時光飛逝，歲月荏苒，不由得想起我的青春歲月和大學時光，那時的我一如現(xiàn)在屋外的春光，張揚肆虐卻不張狂妖嬈，也如河邊的野花，悄然綻放卻無人來嗅。
十五年前，我在西安求學，那是一個規(guī)模宏大的城，城下全是墳場，學校的地址就叫吳家墳，我就在墳頭上呆了四年。西安的四季，春天太短，夏天太熱，冬天陰冷，唯有秋天與我想象中的北方相符，蕭瑟、衰敗、掙扎、悵惘之中又帶有一絲暖意，讓人不至于絕望得徹底。當秋風勁起，學校的梧桐樹葉紛飛，抱著書本或拎著暖壺的女生裹緊衣衫步履匆匆，剛教完課的教授銀發(fā)被風佛亂，一對情侶互相依偎卻猝不及防地被一陣狂風吹了個趔趄，我夾著一張黃色的海報一個箭步竄到櫥窗邊三下五除二地貼好，那多是關(guān)于講座或者舞會的內(nèi)容，很快，一群人圍了上來，散去，又一群人圍了上來，再散去。我站在一旁，很快意地看著人聚人散，一如我快意這樣的秋之蕭瑟。那時我是一個學院學生會的宣傳部長，寫海報貼海報是我的本份活，我的手下只有兩個年輕的師弟，一個是校學生會的宣傳部長，一個是校黨委宣傳部主辦的一個雜志的主編，手下都有幾十號人。四年光陰我的大部分時間都被組織這樣那樣的活動占據(jù)，表面上看干得風生水起，內(nèi)心卻深感對不起爹娘，他們是指望我拿著他們賣糧食的錢好好地在教室里讀書的。
西安這座城的血液里流淌著文化的魂，博大而精深，讓人不自覺地沉陷。有一段時間，在學校路邊的地攤上買到路遙《平凡的世界》，瘋讀，為這個英年早逝的陜北漢子深感悲傷。學校的對面是另外兩所高校，西安外語學院和陜西師大，我常在周末的時候被人相邀去跳舞，至今很汗顏我跳舞的初衷。在一次舞會上，我認識了一個叫伊沙的長的其貌不揚的人，據(jù)說是外語學院教中文的老師，后來我才知道，這廝當時就寫了許多驚世駭俗的詩，《餓死他們，狗日的詩人！》、《伊沙這個鬼》、《野種之歌》、《一個都不放過》等等，后來專買來他的幾本書讀，很喜歡他在小說《江山美人》中描繪的西安的那種情愫，大氣、從容、坦蕩、優(yōu)雅，如同一個成熟穩(wěn)重風度翩翩的中年男子。也是在外院旁邊的一個小酒館里，老板送給我一本書并簽上名字：邱華棟。再后來，和一老鄉(xiāng)在書院門閑逛，看見一個干瘦的中年男人，兩道濃眉，皮膚黝黑，個頭不高，正聚精會神地看人下棋，同去的老鄉(xiāng)悄聲告訴我：“那就是賈平凹！”我反問：“干啥的？”“操！寫《廢都》的，你都不知道？”我才想起那時候書都開始流行留空框了，并注明此處省略多少字，不禁啞然。
四年風雨，風雨兼程，沒有多少精彩和刻骨銘心，也談不上多少收獲和非凡成就，無意識之中卻潛移默化了我今天這份從容、冷靜和理性并將伴隨我的一生。